柳茉没想到，张氏竟然会在柳杨柳柏回来的第一天，就当着大家的面发作柳松。

按理说，柳松是三人之中的老大。

即便是柳杨柳柏刚刚回家，按照所谓的“长幼有序”，先打招呼的也应该是这兄弟俩。

而现在呢？

张氏非但不指责这俩兄弟没有先打招呼，反而把先出声的柳松给训斥了一顿，还理直气壮的怪他说话的态度不够热性。

这理由……还真是让人窒息。

不过，柳茉也大概能理解张氏为什么会这么做。

原因很简单——

本来被全家寄予厚望的柳松，已经成了大家眼中的“废人”，多年读书的辛苦也都打了水漂，仅留下一个秀才头衔，还没什么大用。

至于二房剩下的人，小的小、弱的弱、病的病，残的残，真是没有一个指望得上。

都已经这样了，还用得着给他们好脸？

相比之下，大房就不一样了。

柳文孝刚刚买了考题，等明年春闱过后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。

二郎三郎也都是读书人，虽然刚刚只过了童生试，可有了柳文孝这个爹在上面撑着，再找几个学问好的先生，以后未必不能出头。

柳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改换门庭，张氏则是想当老封君。

照眼下这种情况看来，想要实现愿望，还真就得指望大房不可。

在柳茉看来，张氏这种想法没错，就是做法有点过于简单粗暴了——。

她讨好大房就讨好大房，没人会在意。

踩着二房做什么？

难道就非得踩一捧一，才能让人感受到她的“诚意”？

如果是这样的话，讨好的人也好，被讨好的人也好，在人品上是不是有点太恶心人了？

就在柳茉琢磨着要不要帮柳松辩解几句的时候，柳杨突然说话了。

“奶，您别说大哥了！我和阿柏是弟弟，按理说，应该我们先给大哥行礼才对。”

说完之后，他一脸歉意的看向柳松：“没能及时给大哥见礼，实在是对不住，还请大哥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然后，他转过头，看向柳柏：“阿柏，还不赶紧跟大哥道歉？”

从柳松进来的时候，柳柏就斜倚在墙边，吊儿郎当的打量着他，脸上的表情像是打量着什么笑话一样。

这会儿听柳杨叫到自己，他赶紧把脸上的表情一收，大大咧咧的对柳松行了个礼。

“对不住啊大哥！我光顾着看你的腿和脸来着，竟然忘了跟您见礼！您大人有大量，可别往心里去！”

卧槽！

这说的是人话吗？

柳茉真是大开眼界——

因为原主对这两个堂兄的印象极少，所以她从进门开始，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柳杨柳柏两兄弟。

这个柳柏，之前给她的印象就是性格活泼，有点大大咧咧的，倒也看不出好坏来。

可怎么柳松一出来，这人就开始不说人话了？

这得多大仇？

不管柳茉怎么诧异，柳柏却是挺满足。

说完了那些话之后，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柳松脸上。

只等着柳松受不了刺激的发怒，到时候他也好再接着这个机会再讽刺对方一波。

本来，他那些类似于“大堂哥成绩是书院最好的，偏偏出了这种事情，真是应了那句天妒英才啊”；

还有“先生说了，如果大哥明年下场，一个举人是妥妥的，实在是可惜”；

以及“之前事发突然，来不及多问，要不你好好想想，到底惹到了什么人，才招来了这场横祸？”

之类看似劝说，实际挖苦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
就等着柳松发火之后，一着顶上去，先把人气个半死再说。

谁知道柳松却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。

他甚至像是没有听出来柳柏话里的恶意一样，淡淡的道：“无妨！我好歹身为兄长，不会跟你们一般计较。”

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，顿时让柳柏觉得，自己准备好的招式都打在了棉花上。

心里憋闷之下，他再也顾不得面上的兄友弟恭，直接冷冷的对着柳松嘲讽道。

“不过是几个月不见，想不到大哥的脾气倒是好了不少。不过也对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他甩手挥开了想要拉他的柳杨，看着柳松冷笑：“大堂哥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人称颂的少年天才了，以你现在的模样，只怕想要去学堂教书都没人要你！”

“看在一家子骨肉血亲的份上，当弟弟的给你指条明路，你可以去镇上的商户酒楼，或者是大户人家什么的找个账房的活计干干。虽然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银子，但也不至于让你们那一大家子饿死不是？”

“这么看来，大哥脾气好点也是好事。毕竟将来要靠人家赏饭吃，不点头哈腰的怎么行？你这也算是提前演练演练……毕竟软饭不能硬吃嘛。”

“阿柏！你说够了没有！！”

柳柏话音刚落，一旁的柳杨便忍不住出言呵斥：“先生平日里是怎么教我们的？忠孝悌义！有你这么和自己堂哥说话的吗？你还知道个长幼尊卑吗？还不赶紧跟堂哥道歉？”

对于他的呵斥，柳柏很明显是不服气的。

可他好像顾忌着什么的样子。

即便是不情愿三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，他还是压着脾气对柳松拱了拱手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
态度简直是敷衍到了极点！！

按照柳柏的想法，他是想用这种态度激怒柳松，等对方训斥他的时候，再顺势大闹一场，也好发泄一下多年的怨气。

可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一次，开口的人并不是柳松，而是那个在他眼里从来都跟不存在一样的柳茉。

“三堂哥不用道歉，毕竟大哥身为兄长，不可能跟不懂事的弟弟一般见识。”

柳茉看着柳柏，似笑非笑的道：“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，想要跟三堂哥请教一下。”

当听到“不懂事的弟弟”几个字，柳柏就知道，柳茉是在挖苦自己。

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个之前他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的小堂妹，竟敢还有这般胆子。

“我平时不怎么回来，还真不知道三丫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！”

他看着柳茉，端着架子道：“想问什么，你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