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一上午的“讨论”过后，柳柏才从柳松的房间里出来。

他走的时候双眼呆滞、脚步虚浮，就连柳茉跟他说话，都像是没听见一样，半天才反应过来。

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。

柳茉就看着柳松笑：“之前总听人说，读书的人言辞如刀，还以为是夸张，现在这么一看，还挺有道理的，真是佩服佩服。”

“哪里哪里，过奖了。”

柳松有模有样的冲着柳茉拱拱手：“长兄如父，我虽已不进学，但凭着这点本事，教教他做人的道理还是可以的。”

他这会儿也没了读书人所谓的“形象”，整个人斜倚在门边，虽看着慵懒，但浑身上下却洋溢着自信的神采，

和平日里看着竟是判若两人。

柳茉：……行吧。

你高兴就好。

还别说，之前柳松看着也就是长得斯文英俊的少年郎，虽出色，但却谈不上出众。

这会儿露出这幅模样，倒和后世女孩子们喜欢的那种坏坏的学长，倒是有着七八分相似之处。

真是的，当哥哥的，在妹妹面前这么撩做什么？

吐槽归吐槽，对于见到这样的柳松，柳茉还是很开心的。

“大哥，你现在这个样子，还怪好的，看来是彻底想通了。”

她看着柳松，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拱手：“恭喜大哥重获新生！”

重获……新生吗？

柳松看着笑的一脸狡黠的小丫头，瞳孔深处有着剧震——

所以，她一直都看出来了吗？

看出他虽然表现的平静，却依旧对她所承诺的“两年后”有着疑惑。

看出他虽然面上释然，但心底却仍旧为了什么都做不了的现状而感到沮丧。

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。

怀疑即便腿伤痊愈之后，经过两年的蹉跎，他是否还能回到受伤之前的状态，对念书依旧得心应手。

然而，经过今天和柳柏的“交谈”，这些日子的纠结和焦虑已经全都不见了。

取而代之的是许久都未有过的信心和锐气——

茉儿被嫌弃成那样，尚且能够自立自强，努力打拼为二房寻求一条出路。

他柳松好歹也是七尺男儿，不过是点身体上的病痛，又不是治不好了。

不过是两年时间不能进学而已，何必因此耿耿于怀，整日里郁结于心呢？

最主要的是，今天和柳柏的一番论学给了他信心。

看着满怀恶意来找自己的堂弟，最终双眼呆滞，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离开。

一种“即便哥不去书院，胸中的学识也依然还在，又岂是你这样的学渣能挑衅”的自豪感油然而生。

柳茉听着柳松的“心路历程”，一直忍不住的笑。

“所以说，你这个就是‘哥虽然不在江湖，但江湖中少不了哥的传说’？大哥，你这是以大欺小，可有点不厚道了。”

只看柳柏走的时候那个精神恍惚状态，就知道两人的差距有多么的巨大。

以大欺小什么的，还是她说的委婉了。

要是真说起来的话，说是降维打击还差不多。

“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厚道？我还不是因为你？”

也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怎么的，柳松这会儿看上去比之前跟柳茉亲近的多，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也随意的多。

“要不是你往家里弄了那么个玩意……”

他身处大拇指，向仓房的方向指了指：“我也不至于对他下狠手啊！我这还不是为了以后他少来两趟，也省得那个韩冲被发现不是？”

柳茉：……我信你才有鬼！

你这个读书人坏得很！

别说那个韩冲现在不能动弹，就是能走动了，也不会随意走出屋子。

再加上柳柏那人自恃身份，怎么也不可能往仓房那里去。

韩冲怎么可能被他发现？

说到底，还是柳松看出柳柏想要刺激他的腿伤，就干脆借着这个机会，狠狠地对他进行了一番精神摧残——

谁让他主动送上门来呢？

不好好让他知道一下谁是弟弟，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“热情”了？

然而柳柏并不想要他的“热情”。

他只想和柳松恩断义绝。

柳柏本来在念书上就没有什么天分，不然也不会因为一而再再而三被先生惩罚，因此记恨上出类拔萃的柳松。

在发现即便对方不再进学，肚子里的学问也是自己拍马都及不上的之后，柳柏只能以柳松坏了前程为由，安慰了一番自己。

然后收拾了一下碎了满地的自尊心，十分有记性的没再往二房凑合。

柳茉对于柳松一劳永逸，解决了柳柏的事情一无所知，此时的她，显然对柳家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。

“这个柳柏也真是有趣，念书没有天分，不去想别的出路，反倒记恨比他表现出色的你……”

柳茉摇摇头，实在无法.理解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蠢货：“这世上比他出色的人多了，他记恨的过来吗？”

“重点不是我比他强，而是我是他的亲戚。”柳松倒是看得很清楚，“可能是好胜心的缘故？”

“那他这好胜心可长得挺偏的。”柳茉耸了耸肩，“不过……话说回来，那个柳杨好像还不错？”

之前怎么样她不清楚，反正从今天的情况来看，那个柳杨性格温和，说话做事中规中矩，杨氏受伤了，第一个上去关心的也是他。

作为杨氏和柳文孝的儿子，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。

她没想到的是，之前柳柏那么闹腾，柳松都没有特别的反应。

这会儿提起柳杨，这人脸上的表情却难看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她有些诧异，“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
“也不是不对……”

柳松皱眉沉思了许久，终于还是放弃的叹了口气：“没什么，可能是我多想了吧。”

这些日子他睡不着的时候，总是翻来覆去的琢磨他受伤那天的情景——

当时他穿的衣裳是柳柏的没错，可信却是柳杨拿进来的。

虽然这不能证明两人和他的受伤有关系，可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
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，所以就不用跟茉儿说了吧？

毕竟她整天忙里忙外，没必要用这种莫须有的猜测给她增添烦恼。

柳松不知道的是，就在他内心纠结的同时，柳杨正避开其他人，狠狠踹了柳柏一脚——

“没用的东西！连个瘸子都辩不过，这些年的书都被你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？”